人生十九年

晚来天气仍然不凉爽，夏天或许要来了。终于有时间坐下来写几笔。

18岁一年波澜壮阔，于我枯燥乏味的人生可如此谓之，但仔细想来并没有我所想象的那么快乐。有畅快的释然，也有悲伤的呓语，但更多的，还是一种淡淡的如雾气般笼罩的惆怅。

18岁的前一个半月，是痛苦、崩溃却又简单快乐的。虽然我的描述很矛盾，但或许每一个经历过高三的人都可以理解我的感觉。一模考的不好，急火攻心，又久病，不能上学。内在的焦虑转化为外在的暴躁，于亲近的朋友往往冷眼恶言。于是，肤伤可愈心伤难医。成人礼那天或许这种焦躁和破防到了定点，我感到深深的愧疚，但那些经历过于痛苦，恕我不再回忆。

直到二模后，事情略微有了一点点转机。一模到二模间我的状态太差太差了，于是二模跌至谷底已经成为了必然。拿着51名的年级排名，令人感到荒谬的是我并不迷茫了，反而把一种耻辱化为了一种悲愤的力量，像大雁在死前悲愤的哀鸣。莫名其妙的我找回自信了，我发觉：“我考的这么差也能摸到北大的边。”我相信：“给我一个月，从年级50名进步到年级前三名易如反掌。”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与动力，我竟口气如此之大。我深深地相信了我所相信的一切，并与世隔绝了，我在二模后到高考的一个月里几乎没有进过班，那时我讨厌见到人类，讨厌见到大喊着自己刷了几套几套题的人们，讨厌见到女生和与女生聊天的男生，讨厌见到老师，也讨厌见到自己。

——但行好事，莫问前程。

像跑一千最后的冲刺一样，痛苦的要死但还有一种卡夫卡所说的射精的快感。那一段时间，于朋友描述，我变得像小镇做题家一样，感觉全天下的题目都如数家珍：“这道题是xx区xx年x模的第xx题的第三种解法的变种”……

到了高考前，天气变得很棒很棒，我的心情也变得很好很好。五月底的北京，雨浇的痛快，太阳也晒的痛快，题也刷的痛快，不禁让我想起了三国里，武将喝饱了酒，赤膊上阵，于三军阵前与敌方将领大开大阖真刀真枪杀个痛快。我不禁想起了一年前在东小院里学习化学竞赛的那段日子，简单、澄澈、纯粹、自然，而这就是幸福。

高考前我的信心已经回到了巅峰，我告诉脸齐：“我现在就当我已经保送了，明天去考场上就是给他们展示一下我有多nb的。”脸齐说：“别扯淡了，你中考就是这么考崩的。”我笑笑。那天的云真不错，但是太阳实在是毒，气温直逼40°，我和赫老师在二龙路校区最后打了半小时的篮球，那天我的篮百发百中。

考试要考四天，有一点点难熬，但都熬过了这么多年寒窗，这四天又算什么呢？

最后一天考完地理，虽然早收卷了1分钟，但我自信无伤大雅，一路骑车狂飙回家，我从未骑的那么快过。

以后的日子写快点，因为不过是“今天欢笑复明天”，不必过多陈述。那几天每天都在看演出，或者自己就在演出，不是在喝酒就是在去喝酒的路上。

出分那天，很早就睡不着了，6点多就开始反反复复地刷着分数，一直到九点多，学长打电话问我怎么还没来北大，我答：“不知分，怎敢来？”学长说：“元培，速来。”那种梦想成真的狂喜，我一生中都没有体验过。朋友说，那是一种你发现你喜欢的女生恰好也喜欢你的感觉。可怜，这种感觉我也未曾体验过。

于是继续今年欢笑复明年，暑假过去的很快。如果若是写的话我也能写很多，但今天的时间不多了。

后来开学了，我来到了北大，我终于理解人生是渐进式的而非跨越式的。哪怕来了北大，我也依然是我，北大或许会成为我的标签，但我不应该对此默然。来北大，并非一步登天，而是有了更多和有着不同人生经历的但同样优秀的人们的交流机会。偶尔觉得，其实北大这些人和实验那些人也差不多，但是北大的文化、经历多样性，远非小小的实验可比。

来到北大的日子再次陷入枯燥而寻常的努力的日日夜夜，但我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更加孤独。大学是一个孤独的地方，你可以遇到形形色色的人，但若是想要与他们进行更加深入的交流则会变得很难。现在人们对人的评价逐渐扁平化，稍有不慎就会被扣上“抽象”的帽子。我实在讨厌给予他人“抽象”这一评价。这是一种自我中心主义者对于多样性与不同性的排斥。

我渴望遇到新的朋友，我渴望遇到爱情，但人们熙熙攘攘茫茫碌碌。人影幢幢行色匆匆，我被人海淹没，形单影只一个人。清者自清，浊者自浊，我也不愿意自降身段与宵小争辩，他们喧闹又如何？

人生海海，孤独或许是一切情感的底色。鸿雁飞来，长啸一声，有消失在了太阳尽头的原野。

天容海色本澄清，我的心一直澄澈，有时波涛汹涌，但终会消于宁静。想起来之前唐大师给我算过：我会遇到一个很好的人，然后相伴终生。可佳人何在，又会在何日归来呢？我不知道，也不知道。一片无瑕月，不知照谁家。

情感上的孤独往往小家子气，但此刻我也无心念及家国天下了。满目山河空念远，落花风雨更伤春。不如怜取眼前人。可是，眼前人又何在呢？每个人出生时获得一颗赤诚的心与一场梦，但梦里红妆梦外红颜，我不曾遇。

所幸有无数朋友，你们弥补了我的遗憾与孤独。你们是繁星点缀了我的夜。我深爱你们就像深爱我自己，我不能失去你们就像不能失去生命️

新的一岁或许依然平庸，依然孤独，依然孑然一身依然踽踽独行，但我愿洗去一切的浮华，只带着一颗赤诚的心和一场梦，恰似出生时一样️

期待初夏有个好天气，可以在打完篮球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时候，抑或是骤雨初歇湿透的衣服黏在身上往下淌水的时候，喝一杯冰镇的，咕嘟嘟泛着白沫的，由爱人送到你手上的，橘子汽水——那气泡间凝聚着整个盛夏的繁花与晚霞。